老家的庭院

文图/刘世卓（辽宁营口）

　　从阳台根儿到大门口是八步，从阳台根儿到对面的柴草棚也是八步，这八步见方的地方，就是老家的庭院。庭院的地面上铺着红砖，红砖是一块挨着一块的平铺在地面上，曾经粗糙的砖面，被踩磨得异常的光滑，那与生俱来的红色，也变淡了许多。阳台根下，生长着一排马蜂菜花，每天的上午，那花都会争相怒放，临近中午的时候，那花又都渐次的合拢了，一直持续到次日的早上。大门口的墙脚，栽种着一颗拇指粗细的杏树，其中的一个树杈上，缠绕着一个红色的塑料带，在浓密的树叶衬托下，显得格外的醒目。

　　些许是昨天做了一天车的缘故，亦或是昨晚唠了半宿嗑睡觉比较晚的缘故，这一夜的觉睡得特别的香，偶而传来的鸡鸣狗叫声仿佛又回到了久违的世界，以至于醒来以后，发现一切已不再是从前，年迈的父亲正在院子里跑步，母亲在浇花，看我睡眼惺忪的走出屋，她说快洗把脸吃饭吧。不知什么时候，父母消无声息地把早饭已经做好了，丰盛的饭菜摆满了一桌。千里迢迢的赶回老家，已为人父的我，居然又做起了孩子，幸福悄悄地涌上了心头。

　　昨天是父亲的生日，我特意赶了回来。看到我下车，父亲接过我的包裹心疼的说，大老远的，回来干啥，做一天的车多累，又是车缴路费的，以后我生日你就不要回来了。看着父亲那花白的头发，老年斑爬满的脸膛儿上，细密的汗珠在闪闪发光，当时的我鼻子酸酸的，不知道父亲在炎炎的烈日下等了我多久，仰望着老家的天，蓝蓝的，与父亲并肩行走在回家的路上，仿佛又回到了童年。

　　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就在这庭院里生活，只不过房子和院墙经历了几次的翻建与修整，房子变大了，院墙变高了，庭院变小了，父母越来越老了。

　　去年的春天，我把父母接到了距这千里之外的我家里，不足一个月，说什么也呆不下去了，说这么大年纪了，还是第一次离开家，离开那个生活了半辈子的庭院，实在放心不下庭院里的这个草那个花什么的，硬是回了老家。心细的爱人说，爸妈的这些理由都是借口，可能是，我们晚上休息的时间晚，早上起床的时间也晚，父母的休息时间刚好和咱们的相反，他们怕影响咱们的工作和休息，才执意回老家的。听完爱人的话，我的鼻子酸酸的，父母对我们已经操劳了大半辈子，该是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却为了不影响子女的生活，依旧回到这个老旧的庭院……

　　屋里的电视开着，屏幕上是一闪一闪不断变换的画面，却没人理会它，早饭后，父亲坐在沙发上和我唠着闲嗑，是关于院子墙脚的那颗杏树的事，父亲说那颗杏树，在春天的时候，让本家二叔给嫁接了我小时候最爱吃的那种甜核大白杏，等几年挂货后，让我们全家都回来，让孩子也尝尝真正熟透了的杏是什么样的滋味。我想起了去年的春天，父母在我的家里时，女儿买回来一袋大白杏，吃得有滋有味，父亲尝了一个说，那杏不是自然熟的，没准是药物崔熟的或者是“捂”熟的。女儿说市场上都是这种杏啊，真不知道自然熟的是什么滋味呢？没想到父亲居然把这事放在了心上……正和父亲说着话，母亲在院子里喊我，父亲说你妈每天在屋里呆腻了，就到院子里看那花草蜂蝶，一看就是半天，找你一定是让你看那个。父亲说完这话，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有什么好看的呢，带着疑问，我来到了母亲的跟前，看她正蹲在马蜂菜花的跟前，在惬意地欣赏着那花，以及那花丛中的蜜蜂。我也俯下身子，蹲在她的身边，她指着一个花朵中的蜜蜂说，你看这蜜蜂真是太贪心，大腿上的花粉都快有它的腰粗了，还恋在花中不走。我看到了母亲说的那只蜜蜂，不由得惊奇不已，马上掏出手机，对准那花蕊中的蜜蜂，按起了快门……

　　玩腻了，和母亲回到屋里，尽管电视还在乌拉乌拉地响着，可父亲已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欲把电视关了，把父亲叫醒到炕上去睡，母亲却阻止了我，说，你爸就是这样，每天说不上是电视看他还是他看电视，电视不响他是睡不着的。我跟他说你电视看腻了，到庭院里看看花草什么的，可他只是偶尔到庭院里走走转转，更多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听完母亲的话，我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想起了刚才拍的照片，和她一起欣赏起来，看母亲翻看着那些照片非常开心的样子，我的心里突然有些愧疚，手机里的照片很多，却没一张是她的，常年在外地工作，难得有时间和父母在一起，想他们的时候，常常是吸上一只烟，牵挂和思念，伴随着手指中夹着的烟头，弥漫着我的世界。

　　母亲翻看照片时那陶醉的神态，使我突然明白了父亲的那声长叹。八步见方的庭院，庭院里的蜂蝶，蜂蝶萦绕的花草，还有屋里那台自言自语的电视，就是爸妈的岁月。尽管他们渴望子女团聚，儿孙绕膝的日子，却不忍影响子女们的生活，不忍让子女劳累奔波……

　　八步见方的庭院，承载着天大的挚爱，而营造出这挚爱，却要承受着一种难耐的孤独。

　　祝愿天下的父母，喜乐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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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原载于2017年08月04日今日朝阳网<文教><原创美文>栏目，转载时略有改动，原标题：《老家的庭院》）

[责任编辑 寻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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