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花淡淡香

文/杨广大（辽宁朝阳）

　　仲夏的一天，在一个小区旁，见到一株枣树正开着花，于是耐心地观察起来。

　　按理说，枣花对在农村长大的我算不得陌生。可是，这么多年，我仔细地赏过杏花、李子花、梨花和桃花等许多种花，却没有像那天一样细心地赏过一次枣花。究其原因，我想，也许是枣花过于朴素、太不艳丽，也许是因为浮躁而难以沉下心来关注那些细碎的枣花吧，也许还有许多这样那样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还是古人心细，很早就对枣花给予了生动的描绘，给后人留下许多经典诗句。唐代白居易的诗“野枣花含新蜜气，山禽语带破匏声”，写出了枣花甜丝丝、蜜一般的香气，读来令人神清气爽。宋代董嗣杲《枣花》诗云“香落衣巾靡靡中，花垂碧涧不流冬”，绘出夏天的黄金雪缀满枣花的枝头，在山谷流水边洒脱开落，像一幅色彩清新、流水潺潺的美丽画卷铺展于眼前。宋代苏轼徐州石潭谢雨路上写就的“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缲车，牛衣古柳卖黄瓜”词句，状出了枣花纷纷飘落的情景及作者对雨后农村清新景象的喜悦之情。清代潘内召的诗“忽忆故乡树，枣花色正新”让人生出一缕淡淡的乡愁，是那种既带着淡淡忧伤又含着丝丝幸福的乡愁。

　　这株开花的枣树不是很高，枝条也不繁密，是一株大概只有两三年树龄的幼树。我站在比小区高出近一米的路边，刚好面对面地赏到伸出铁栅栏的几枝开着的枣花。花香淡淡的，飘飘渺渺，若有似无，远远比不上杏花、梨花的芳香。枣花小巧、细碎，一簇一簇的。枣花骨朵若小米粒一般大，呈淡绿色，开出的花朵也只比小米粒大了一点点儿，为黄色，含着淡淡的绿，同油亮碧绿的枣叶相比，并不显眼，在粗心人的眼里甚至会被青翠欲滴的枣叶抢了风头。花形倒是颇有特色，每朵花都由五片连着的有棱有角的花瓣组成，恰似一个黄色的五角星，闪着缕缕亮光，尽管是微弱的，但也足以让人内心蓄满融融暖意。花蕊也是黄绿色，细细短短的，像头发丝一样，几乎看不到。凝视着清丽素雅、清香淡淡的枣花，我想，枣花也是一种有品格有智慧的花吧。枣花像一位谦卑自守的雅士，总是等到仲夏才悄悄绽放，从不与桃李争芳斗艳；枣花靠的是群体优势，它们一枝枝、一簇簇，密密麻麻地缀满一棵棵枣树，像一朵朵、一片片淡黄的轻云飘荡于枣叶编织的碧绿天空中，形成壮美的景致，不禁让人眼前浮现出一串串珍珠玛瑙于绿叶丛中轻轻摇曳、熠熠闪烁，心里顿生丝丝甜蜜和无限遐想。

　　枣花并不低贱，它始终以一种无声的高贵存在着。资料显示，宋朝女孩子戴的金手镯上，最美的花朵图案不是龙凤牡丹，而是枣花。秦观词曰：“枣花金钏约柔荑。昔曾携。事难期。”想当年，离开恋人，那戴着他们定情物——枣花镯子的玉手成了他难以忘怀的凄美回忆。枣花金钏因精巧美观、象征美好爱情，而受到古人的喜爱。今人对枣花也是情有独钟，在乡下人们常常为女孩取名“枣花”，听起来土气，实则质朴秀丽。

　　赏着眼前的几枝天生丽质的枣花，闻着淡淡的枣花香，不知为什么，我忽然莫名想起乡下老家房前屋后的枣树来。儿时的我，在每年的枣花时节，常常站在枣树下痴痴地仰望着满树的枣花，急切地盼望着那一朵朵小巧玲珑的枣花在一夜之间变成一粒粒红润的大枣。那种等待的滋味有时像青山枣一样酸涩，有时又如熟透的红枣一样香甜。那些蜜蜂仿佛比我有耐心，它们一边嗡嗡地唱着歌，一边不知疲倦地在一朵朵小得不能再小的枣花上采着蜜，倾心演绎着“蜂恋花”的童话。如今想来，蜜蜂的那种乐观态度，那种执著精神，那种谦逊品质，让我们人类既敬佩又汗颜。

　　枣花飘落，待到金秋，便会呈现“婆娑一树万珠红”的甜脆。“枣花至小能成实，桑叶虽柔解吐丝。堪笑牡丹大如斗，不成一事又空枝。”我想，宋代王溥的这首诗该是对娇小枣花的最高奖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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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广大，辽宁北票人。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朝阳市作家协会理事，北票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今日朝阳网文化信使。散文作品入选中学语文教辅用书、中学语文考试阅读分析题、各种散文选本，出版散文集《故园风物》。

[编辑 熙楉  编审 春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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