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故事

编者按

　　方言是一种社会现象。多数方言的形成，是由于封闭、阻隔、交流不畅、语言发展不同步的原因。作为北方方言一种的东北方言，简洁、生动、形象，富于节奏感。与东北人豪放、直率、幽默的性格相当吻合。东北方言有些与众不同，是由历史的熔铸和自然的陶冶而形成的独特的文化现象。东北方言的形成也有其认知动因，隐含型东北方言和半隐含型东北方言是通过人类的隐喻和转喻思维得以体现。字面型东北方言也并非其构成因子字面意义的简单相加，其中蕴涵了人类的认知加工，在语言交流中饶有风味。

　　作者将一个农村方言题材的长篇故事奉献给大家，让我们在方言中体味生活的酸甜苦辣，乡间的风土人情。

远亲不如近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文/时春华  编辑/半夏

　　武吵吵两口子回来跟发财一叨咕，说不大离儿，发财那个乐啊，他还真是属黏豆包的——黏上武吵吵两口子了，这事就砸给他两口子了。“那杨二寡妇要啥咋答应？”武吵吵媳妇问。“嗨，嫂子，你就当家得了，要啥都答应，命都给啊，要啥还不都得带回来，我跟她拉啥硬。现在我就是瘦驴拉强屎，憋得嗞嗞叫也得笑么豁的。”发财的话很有爷们气概。“那我过不晌再看看去。”“老嫂比母，嫂子，这个心你既然操了，还是来个痛快的吧，要不我这心里跟长了草似的。”武吵吵媳妇抬手一罩，老爷儿还不算高，趁热打铁，给磕答成了呗。两口子抹身就返回了杨二寡妇家。

　　杨二寡妇正在井台上洗衣裳，看见武吵吵两口子返回，佯装嗔怒：“鬼火滴绕哄啥？”“就得意上你家来瞅瞅你。稀罕你。”武吵吵打趣。杨二寡妇白了武吵吵一眼，甩甩手上的水：“上屋吧。”武吵吵开门见山：“嫂子，想得咋样？脚着中不？给个痛快话。”“你说他，唉，还是脚着不中。我自己也能过，二嫂好赖也是家里的顶梁柱呢。”杨二寡妇坐在炕沿上低头搓着手。“艾玛二嫂，这你可是扯大栏了，你要是你家顶梁柱，你家房子早塌了。人家发财哪还儿不中？长得黑不呲儿滴，那是农民本色；不会说不会道儿，他那是茶壶里煮饺子——肚里有货倒不出来；庄稼帕子，谁下生就痕着元宝课儿来的？发财咋滴？早晨三点半，中午嚼口饭，晚上干到看不见，过日子没醋性过。”武吵吵说得唾沫星子横飞。“是啊，嫂子，”武吵吵媳妇赶紧搭龙儿：“这老言古语说得好‘天无一日雨，人无一世穷。山无四季青，人无一辈子苦。有钱买不了太阳下山，没钱日后也不定没有江山。穷不扎根富不长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发财没脾气但是有骨气，不是那囊囊踹，说过，小日子腾一下就起来，你就等着过娘娘的好日子吧。”“那，那他得给我保证吧。”杨二寡妇终于松口了。“那必须滴，你就说你要啥吧，搁这，我就能做主。”什么彩礼、大件、衣被、鞋脚袜子……杨二寡妇说了一大堆。武吵吵媳妇点头应是“好好好，行行行。”武吵吵一摆手：“娘们家家的，头发长见识短，这么说吧，就让发财准备子儿，像娶大闺女一样迎你进门，中不？就是少个裤衩都不行，他不买，我给你买。”“死鬼。”杨二寡妇撕吧着武吵吵就要拧他嘴。武吵吵一把抓住杨二寡妇的手：“二嫂，你看你这手都拉巴了，有点干巴拉瞎滴啦，就是缺人疼啊。”“远点扇着，净顺嘴胡拉拉。你这媒人当的，就是哈着人家愿意。”“呵呵，二嫂讲究人，咱可吐口唾沫是个钉儿，不带变卦滴啊。这要你秃噜扣了，我们两口子可坐蜡了。”“白瞎扯了，不带让你抓瞎滴。你可得向着我点。不早了，我烧火去，你们两口子逮这儿吃吧。”“艾玛，这真都大晌活头子了，‘瓜子不饱是人心’，谢谢二嫂昂，我们不打紧，家里的猪鸡早嗞哇乱叫啦。”武吵吵起身跟媳妇往外走。“你看这个滴，那咱哪天再找巴。” 杨二寡妇有点不好意思。

　　转过杨二寡妇家，两口子一前一后走着，武吵吵招呼：“媳妇，你慢点，咋还不勒我了？”“你多能啊，小嘴叭叭滴，杨二寡妇就这么拿下了？唉，咱俩嘎噔，回去跟发财说‘黄了’，他得瘪茄子，信吗？”武吵吵媳妇一脸坏笑。“媳妇，你五化六化的也不善，我脚着不能，老娘婆下生摸一把那也是个䝋，不能这一吓哄就草眯。”武吵吵歪头瞅瞅媳妇：“你这娘们不重交啊，你跟发财沾亲带故的比杨寡妇这边近便，你还谎屁溜似逗他，真是‘争嘴窝子深，不认亲啊。’”两口子一路说笑向家走去。

　　部分方言注释：

　　叨咕：念叨，复述事情的经过

　　不大离儿：差不多

　　砸：硬安排到

　　罩：遮

　　老爷儿：太阳

　　磕答：说合

　　抹身：转身

　　答应：同意

　　拉硬：硬撑，硬扛着

　　瘦驴拉强屎：硬撑着

　　笑么豁：笑呵呵

　　过不晌：下午

　　井台上：井边

　　鬼火滴：来来回回地

　　绕哄：绕

　　得意：喜欢

　　稀罕：喜欢

　　脚着：觉得

　　中：行

　　哪还儿：哪儿

　　扯大栏：漫无边际地吹嘘

　　黑不呲儿：黑

　　庄稼帕子：庄稼人

　　下生：出生

　　痕着：含着

　　元宝课儿：金银财宝

　　醋性：没劲头，不好好干

　　搭龙儿：接话，接着话茬说

　　不定：不一定

　　囊囊踹：猪肚皮，说人啥也不是，窝囊

　　娘娘的好日子：不愁吃喝不受气的享福的日子

　　搁这：在这

　　鞋脚袜子：鞋袜

　　娘们：家庭妇女

　　子儿：钱

　　撕吧着：撕扯

　　拉巴：粗糙

　　干巴拉瞎：干

　　远点扇着：离远点，滚蛋

　　胡拉拉：胡说

　　哈着：用强制、蛮横的手段使人降服

　　吐口唾沫是个钉儿：说话算话

　　变卦：改变主意

　　秃噜扣：反悔

　　坐蜡：陷入为难境地

　　不带：不会让

　　抓瞎：无处下手

　　向着：偏袒

　　烧火：做饭

　　逮这儿：在这

　　大晌活头子：正中午

　　不打紧：不要紧

　　嗞哇乱叫：指饿了

　　找巴：弥补

　　勒：搭理

　　能：有本事

　　拿下：比下去了，说服了

　　嘎噔：打赌

　　黄了：没成

　　瘪茄子：脸色难看，发蔫了

　　五化六化：指人会说

　　不善：不简单

　　老娘婆：接生婆

　　䝋：公猪，指男性

　　吓哄：吓唬

　　草眯：完蛋了，不出声了

　　不重交：不适合交往

　　近便：近

　　谎屁溜似：撒谎

　　争嘴窝子：后脖与头发之间凹进去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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