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故事

编者按

　　方言是一种社会现象。多数方言的形成，是由于封闭、阻隔、交流不畅、语言发展不同步的原因。作为北方方言一种的东北方言，简洁、生动、形象，富于节奏感。与东北人豪放、直率、幽默的性格相当吻合。东北方言有些与众不同，是由历史的熔铸和自然的陶冶而形成的独特的文化现象。东北方言的形成也有其认知动因，隐含型东北方言和半隐含型东北方言是通过人类的隐喻和转喻思维得以体现。字面型东北方言也并非其构成因子字面意义的简单相加，其中蕴涵了人类的认知加工，在语言交流中饶有风味。

　　作者将一个农村方言题材的长篇故事奉献给大家，让我们在方言中体味生活的酸甜苦辣，乡间的风土人情。

　远亲不如近邻——后院起火（二）

文/时春华  编辑/半夏

　　一顿饭，吃得鸦气咕咚，武吵吵媳妇拉拉着脸子，公母俩谁也没说话。武吵吵知道，这回自己擅自做主，真是把媳妇惹毛了。他媳妇虽然说话有点艮不溜秋儿的，但是心眼好，盖大场，从没让他掉过链子。媳妇是个话筒子，这扎不楞一顿饭没嘁咕，真有点不太适应。武吵吵知道自己有短儿，得给媳妇打进步儿，饭一吃完，麻溜下地，刷盘子洗碗，喂鸡喂猪，一勺成。外面天冷，武吵吵故意把媳妇的花围裙当作围巾裹在头上，进屋的时候，偷偷掀起门帘的一个角，一抻脖子一飞眼儿，“hello——”看他贼目溜眼的样子，媳妇实在忍不住，气笑了。

　　“媳妇，白生气了，奥——”武吵吵贱不拉搜地冲着媳妇说：“都是我不好，蹿稀的肚子闷不住屁，一看那架势，也为了给他两口子掰扯开，就说嘴胡咧咧答应借人家钱了，你看这白扯，大腊月门子的，和气生财啊，都说‘大人有个大脸，小孩儿有个小脸，老母猪还有个长长脸’呢，老婆，给个面子，别生气了昂。”武吵吵媳妇白了他一眼：“给你个脸，怕你跐鼻子蹬脸。你说，有人家表姐呢，你冲啥大瓣蒜，不是我小店儿，咱那几毛钱，八十下等着，小嘎子们穿着嘚喽裤，这过年的新衣服得买吧，瓜子、花生，这些嘴头子得买吧，过年了，老人得去‘上供’吧……耗子都等着那几个钱呢，你这蛤蟆嘴一张，啥都泡汤了。”此刻，武吵吵只能洗耳恭听，媳妇说得在理，教训得是。他赶忙陪着笑脸说：“媳妇，你说得对，以后我再说话之前一定先过过大脑，不能用脚后跟想当然。我要是再有这样一次错误，你把我拽到背旮旯子，用撸子毙了我。”“说啥呢？”媳妇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武吵吵知道，媳妇这是大人大量，气消了，他也立可亮把腰板挺直了。说实在的，武吵吵还真是个好男人，在外忒儿他烟沫儿，吆五喝六的，回家来见到媳妇就像老鼠见了猫，用人们的话说就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天已擦黑，关了门，闭了户，在外屋地看灶间余灰把压锅水烧得氤氲着热气，武吵吵计上心来，他调了一盆乌了巴突的水，端进屋子，每天的功课轻车熟路：“老婆，洗脚。”一边洗一边叨楞嘁咕：“我就是古代兵器的命儿，这活好啊，给媳妇洗脚，一辈子不会老。”“别磨叽，这是死规局儿，少给我起屁儿。”

　　“媳妇，下辈子，我也想做个新社会‘三从四德’的女人。”

　　“啥意思？”武吵吵媳妇楞了一下。

　　“‘小视频里’那个二娘们说的嘛——从不讲理，从不温柔，从不体贴；说不得，打不得，骂不得，惹不得，当女人好啊。”武吵吵似乎是有感而发。

　　“那我就配合你一下，”话音没落，一双臭烘烘的袜子被当做口罩捂在武吵吵嘴上。

（未完待续）

部分方言注释

　　鸦气咕咚：鸦雀无声，没有动静

　　拉拉着脸子：阴沉着脸

　　公母俩：夫妻俩

　　艮不溜秋儿：艮

　　盖大场：场面上说得过去，给留面子

　　惹毛了：惹得生气了

　　掉链子：事物在发展过程中的节骨眼上出现意外

　　话筒子：爱说话

　　扎不楞：偶尔

　　嘁咕：你一言我一语对付着说话

　　打进步儿：示好，溜须

　　麻溜：快速地

　　一勺成：一气儿完成

　　贼目溜眼：贼眉鼠眼，猥琐的样子

　　白：别

　　贱不拉搜：贱兮兮

　　胡咧咧：胡说

　　白扯：日历牌

　　跐鼻子蹬脸：顺杆向上爬

　　冲大瓣蒜：显摆的意思

　　小店儿：小气

　　八十下：到处

　　小嘎子们：孩子们

　　嘚喽裤：短而不合体的裤子

　　嘴头子：吃的

　　上供：给老人们过年的礼物

　　泡汤：计划失败

　　背旮旯子：偏僻的角落

　　撸子：小手枪

　　立可亮：立刻，马上

　　忒儿他烟沫儿：爱训斥别人

　　吆五喝六：大声喝令，形容盛气凌人的样子

　　压锅水：做完饭之后放在锅底的水

　　外屋地：厨房

　　乌了巴突：水没烧开，不太热

　　叨楞嘁咕：自言自语

　　磨叽：唠叨

　　死规局儿：按照一定的规则办事

　　起屁儿：表示不了要，有要反抗的意思

　　古代兵器——剑（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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