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台单车

文/鲍丽娜（辽宁朝阳）

　　最近见大哥大姐状态格外好：大哥的将军肚小了，大姐也气色红润。一问才知，他俩都在靠骑单车锻炼。大哥还打趣我肩膀上的“富贵包”。我虽每天散步，但膝盖总发麻作痛。既然骑行效果这么好，我也动了心思。

　　这时，我想起了自己那台好久没用的自行车。五年前搬家时，我特意让师傅把它装上了车，可后来在小区里找遍了也没见着。询问保安后，他带我到一处地下空场——那里堆着许多无人认领的自行车。我一台台扒拉，终于在最底层找到了我的“凤凰小紫车”。它满身灰尘，轮胎瘪着，车圈也瓢了，链盒子早就没了；曾经陪我历经风雨的“战神”，如今像个蓬头垢面的退战士兵。

　　我端来清水，一点点擦去灰尘。大梁油漆斑驳，车梯子坏了，我找绳子捆住；闸皮子老化失灵，车铃锈迹斑斑，响声沙哑。给车胎充上气，车子虽走不了直线，但总算还能骑；给车链子上足机油，它才不再卡壳。我学着以前的样子想上车，却被车座卡住——身手早已不如从前。我决定把车修好，便骑着它往专卖店去，可师傅嫌是老车，拒绝修理。等我出来，车胎气也快漏光了，只能推着车往剪子胡同的修车铺走。

　　幸好，修车的大叔还在。我请他帮忙全面检修。“你这车还修啊？”大叔打量着摇头，“要换的件儿太多了，配件不好找。新车也不贵，要不别修了？”他头发灰白，背有些佝偻，说话漏风，手臂青筋暴起——一看就是老手，难怪嫌弃我的“小紫车”。可我偏上来了犟劲儿，赖着不走。大叔见我执着，不再坚持，只撂下一句“11点半必须来取车”。语气虽强硬，我却从中看出了他藏在心底的善良。

　　想起21年前，快40岁的我突然想生老二。那时单位管得严，只能偷偷摸摸，等月份大了就请病假躲着；孩子生下来后，户口先落在了亲戚家。之后两年，我成了全职妈妈，照顾孩子、料理家务，还帮着打理老公老板的生活。日子久了，我渐渐没了社交，和外界半失联。有天看电视，别人说起马云，我竟不知道是谁——那一刻，空虚和无助将我包裹。我明白，不能再这样消耗自己了。

　　我向来不服输。年轻时也“输”过一次，那不是能力问题，是命——这是我第一次读懂“命运”二字。15岁那年，我还穿着粗布格子衬衫，满心憧憬大学。那时我成绩稳居年级前三，可中考前一天，突然头疼嗓子疼得厉害。大哥大姐急得用土办法给我“败火”：把我脖子揪得红紫，脑门上也揪出印子。即便这样，我也没敢放弃考场——那是我逆天改命的机会，更是全家人的希望。那天，是大哥骑自行车送我去的考场，坐在后座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悲壮。可最后，我还是没能考上重点高中；普通高中毕业后，我拿到了朝阳卫校的录取通知书，大学梦就此搁浅。这么多年，我一直把这份遗憾埋在心底——那是我无法释怀的痛。

　　当时，亲戚朋友都夸我“有出息”，说我能拿到“红本子”，上学有补助，毕业还有铁饭碗。听着这些话，我竟也莫名觉得自己“高尚”起来。那时候，我会把整个假期攒下的饭票换成两袋大馒头带回家，再给母亲买几包华风方便面。全村人都夸我孝顺，母亲总跟人念叨：“我们家孩子学校真好，天天能吃方便面！”直到现在，我还偏爱黄袋的华风方便面——不为别的，就因为那是母亲当年惦记过的味道。

　　后来重回职场时，老公嘲笑我：“开着奔驰，却端着铁盘子给人打针。”可他不懂，护士这份工作虽辛苦，却是我的安身立命之本，是我努力了近20年的事业。我想靠自己的努力生活，于是决定回到单位，重操旧业。刚开始，手有些笨拙，业务也生疏了，但没过多久就找回了状态。那段日子，加班倒班、接送孩子，忙得脚不沾地，心里却格外充实。也是为了方便上下班，我买下了这台26寸的紫色凤凰单车。那时候，我一骑到楼下，女儿就知道是我回来了——她总能听出那串清脆的车铃声。我骑着它送女儿上幼儿园、小学、初中，她总在后座上紧紧抱着我，跟着我一起听儿歌、讲故事。等女儿长大，我又在这车上教她骑车：先练掏腿半圈，再练整圈，然后是跨上大梁、坐上座椅……这台车子，是我的“良驹”，更是我的“知己”，它载着我的努力，也见证着我对“白衣天使”这份工作的敬畏与负责。

　　如今，儿女都已长大，孙子孙女也能绕膝承欢，我当年的坚守总算有了结果——圆满退休后，每月都有退休金，心里踏实。这大抵就是“初心不忘，方得始终”吧。现在的我，像孙子的变形金刚：企业需要我，我就随叫随到；被孩子们需要时，我就尽享天伦之乐；不被需要时，我就静下心来练习丹青。我更像扑克牌里的“会儿”，能根据需要随时“赋能”：或许不是大王，只是不起眼的小五、小六，可到了关键时刻，总能为赢得“牌局”尽自己最大的力。我也像个演员，不是主角，只是配角，却愿意尽全力衬托主角；哪怕是群演，也会投入全部心思。但无论扮演什么角色，我都是自己命运的主宰。

　　现在每天早晨，21岁的女儿会和已过本命年的我，骑着各自的凤凰单车，在晨风中并肩前行。我们嗅着花草的清香，尽情欢笑呐喊——老要张狂，少亦需稳，不管到了什么年纪，都得守住“自己”。就像我，既能驾驭奔驰，也能钟情于这台陪我多年的单车。

　　2025年7月9日

　　（此文为好友而写，作者系国网英大集团英大人寿辽宁朝阳中心支公司总经理）

[编辑 熙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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