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殷慈母情

文/石玉梅（辽宁朝阳）

　　夜幕徐徐拉开。街道两边霓虹闪烁着，像调皮的孩子，眼睛一眨一眨的，对每一个过往行人打着招呼。

　　我站在一处摊铺前挑选着水果。

　　一转身，发现小妹和外甥女站在眼前。

　　“三姐！下午老妈打电话给我，又问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忙啥呢？是不是又下乡防疫了？”小妹不容分说，告诉我得空给母亲回个话。

　　一番问话，让我心里酸酸的。算起来从老家回来，已有一个月零4天，不长也不短，以前一个月左右就要回老家探望一次，一周至少打次电话。这个月，事多缠身，在家人微信群里，看到两位姐姐都曾回去过，一直有老爸老妈安好的信息，私下心安，借忙碌而偷起懒来。

　　我甚感惭愧。

　　想起母亲曾说：孩子是父母放飞的风筝，他们无论飞得多高、飞得多远，父母总是会用力拉紧每一根线，跷着脚张望着，希望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母亲是在想念我，多日不曾有我的消息，看不到我的身影，心生牵念，又怕打扰到我。

　　母亲已八十岁高龄，和父亲独居在老家，借故不习惯城市的生活，说农村发生了可喜的变化，可以种自己的土地，侍弄自己的小园，东邻西舍地串门唠家常……总之啥啥都好，多年沉积的感情，舍不得离开。其实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想尽可能地不拖累儿女，不给我们添麻烦，我们姐弟几个也心明镜似的，拗不过他们，只能尊重他们的选择。

　　父母双亲已携手度过六十一个春秋，共生下我们姐弟八人（因病夭折两个）。在我们姐弟六人身上，倾注了他们毕生的心血。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小村经济条件不好，离校又远，邻里乡亲大多全心忙于生计，没有足够精力供孩子念书，那时还没实施“普九”义务教育，不念书，能省下几个读书的钱，又能帮衬着家里，少了个吃闲饭的。我所在的小村，二百来户人家，读初中、高中的孩子越来越少，只有我们姐弟依然坚持求学。我的父母亲始终坚守一份执着，口积肚攒，甚至是过着拆了东墙补西墙的日子，力争让我们六人完成学业。

　　记得我刚升入中学那年，家里多变故。本来，人口多，爷爷奶奶年事已高，弟弟和小妹尚幼，可谓是老的老，小的小，还要承担两个高中、初中学生的学费、伙食费，全部的重担都压在了父母亲身上。日子本就不宽裕，屋漏又逢连夜雨，爷爷突发急性心肌梗塞，猝然离世，小妹又得了一种叫末梢神经炎的罕见疾病，四处求医问药，大额的医疗费用，日子瞬间窘迫，母亲夜不能寐，忧心忡忡，一夜间鬓角染霜。

　　本家的大娘见状担心，极力劝说着。

　　“她婶子！别让孩子们念书了，有病得治，书念不念的，还不都能吃碗饭，看把你累成啥样了。”大娘看着憔悴的母亲，有些心疼。

　　左邻右舍的乡亲，也走上前好心相劝。有的人甚至私下劝说母亲，女娃子就不要念书了，长大了找个好婆家嫁了，书念成了也要嫁人的，何苦呢！

　　母亲淡然一笑，眼神中透出刚毅。母亲个头不高，为人和善，办事干净利索，人缘又极好。终于，她东挪西借地凑足了医疗费，又七拼八凑地替我们张罗上学费。她说：病要冶好，学也要上，都不能耽搁，咬咬牙都能挺过去，读书不一定能改变孩子的命运，但多读书就能给孩子多找一条生活的出路，不管咋样也不能放弃。

　　母亲说：没有文化，就等于睁眼瞎，看不见路，怎能走好。

　　父亲更是使出浑身解数，一边做民办教师，获得微薄的收入（一个月五元钱工资），一边与母亲不辞辛苦地编炕席、生绿豆芽等起早贪黑地赚点零花钱，贴补家用。

　　有付出，就有回报。历经风雨的小院出现了彩虹。小妹成为全乡第一名硕士生，就连我顽皮贪玩的弟弟，也当了兵，入了党。我们几人也相继不负期望，在周边城市拥有了一个令人羡慕的生活。

　　母亲笑了！笑得舒心，笑得欣慰，她的笑容犹如一束光，点亮了小村人的眼睛。

　　“老石家的孩子，都没白念书，都有出息了，他们的爸妈可真没白受苦受累，唉！看来人啊都要有远见，不管啥时候都得有文化呀！”小村人投来羡慕的眼光，也啧啧地赞叹着。

　　在小村人的眼里，我们是父母的骄傲，在我们的心中，父母是我们的骄傲，是他们的勤劳和远见，为我们筑就了一条光明、幸福之路。

　　脑海中，又浮现老爸老妈徘徊在小村口张望的身影。无论哪次回去，他们都揣着惊喜，嘴里不停地嗔怪着：“都挺忙的，就别老回来了！”眼神却如同小孩子般，藏不住兴奋，颠颠地张罗着，我们就像远来的客。

　　想着想着，心突地一颤，母亲知道我最近有些忙，她不直接给我打电话，莫不是怕我担心，身体出了状况？

　　懂医的我，神经一下子敏感起来，急忙回到家。电话那边，像是一直在等候。很快接通，看见父亲笑眯睐的，又听见招呼老妈的声音：“来看三闺女啊！看看，这回你看到就该安心了吧！”

　　“十个手指头，指指都连心，哪个都想着念着，老喽！看到才心安。”母亲自嘲着。

　　突然，我觉得脸上发热，为自己自私的心安而愧疚，亏得我读了十几年的书，却连自己的母亲也不曾完全读懂。我们小时候，母亲曾说不爱吃粘豆包，我们信以为真，多年后，当她大口大口吃得香甜时，才知道那年代日子紧，粘东西少，她省下故意留给我们吃；当年母亲说吃不了羊肉，直到有一日她说要多吃羊肉胃好，我才晓得她一直是自己舍不得吃……母亲！母亲！母亲就是一本书，是一本厚重的书，它是给予我一路风景、一路温情的百科全书。

　　母亲的满头银发在屏幕中闪动，她的手指不停地擦试左眼，还不自然地眨着。我问怎么了，她吱唔半天，才告诉我，经过检查，左眼患了老年性白内障，看东西混花的，像有一层云彩挡着，怎么也看不清我。老爸忙解释，你妈怕影响你工作，岁数大了毛病多，又不是什么急病，不碍大事，也就没急着找你。

　　蓦地，一股酸楚涌上心头。我那耄耋之年的老母亲，时至今日，依然是守着为母则刚的信念，捧着一颗羸弱之心为儿女着想，为儿女取暖，那酸酸甜甜的疼，拽着我的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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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玉梅，昵称六月荷花，今日朝阳网文化信使。1970年6月出生于辽宁省朝阳县根德乡。1996年毕业于大连医学专科学校。1996年至2001年，在朝阳县单家店乡卫生院工作。2001年至2015年，在朝阳县廿家子镇卫生管理办公室工作。2015年至今，在朝阳县廿家子镇政府卫计办工作，为一方百姓的健康贡献着自己微薄的力量。闲暇时间，喜欢文学、唱歌、跳舞、旅游，在大自然中释放情怀。

[编辑 熙楉  编审 春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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