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名声网】父亲住在老房子(时春华)

摘要:老房子是个念想,父亲就住在老房子。

父亲住在老房子

文图/时春华  编辑/安然

  老房子是个念想,父亲就住在老房子。

  父亲是1947年生人,在他有记忆的时候,家里的房子就已经在了——半石头、半土墙,秫秸勒笆,秫秸占檐子,带滚水的那种土房。等我记事儿的时候,家里面还是这种老房子。

  祖上出身贫寒,用父亲的话说就是,能有个遮风挡雨的窝趴着,已经很不错了。

  农村人一辈子就有两件大事:修宅子、拉巴孩子,这两件大事中,修宅子排在第一位。但凡家里有了闲钱,一定要把宅子修好,弄他个定邦铁牢。早些年评判一家人日子过得咋样,真就是第一眼要看房子。最次的是纯黄土泥的房子,那是真真正正的土房;其次是地基上来一块是石头,上半部分大部分是泥墙的房子;最好的就是石头到顶的房子,从上到下,全是石头,这样的房子最牛气。那时候不论多牛气的房子,都是带椽子的那种,秫秸秆铺笆,梁柁、檩木构造的那种。日子过得不济的,就连梁柁、檩木都是凑合的,怕梁柁不太承重,还要在梁柁下用碗口粗的细檩子打根顶柱。房顶都是黄泥抹的,每到雨季,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的情况比比皆是。所以为了防雨,人们年年抹房顶,穰秸放得足,黄泥和得匀,为了增加黄泥的粘合力,有的人家甚至想到了在黄泥里加入榆树皮面儿。父亲是个细心的人,早在雨季来临之前就开始抹房顶了。房顶上免不了会长出一些小草来,父亲总是赶在阳光暴烈的大中午上房薅草,一手摁住草根处的房顶,一手轻轻往上提草,草根不会断,土也带不出来,薅完一片,拿着脸盆匀溜地洒些水,一脚前一脚后结结实实踩一遍。一次偶然的机会,父亲在一个叫下站的地方弄了些石灰块,回来泡粉了,加了细沙、榆皮面和了抹房顶,那个夏季的雨季,我家的房顶一点没漏,那个房顶,成了父亲的创造,父亲的骄傲。

  人们的日子渐渐好起来,许多老房子扒了重盖,后来有了完全木板铺笆的房子,有了石头、红砖的房子,有了倒置的房子、预制板的房子,房顶也由带滚水的那种变成了平顶的房子。人们再也不用担心下雨漏房了,因为房顶都是水泥锤的了。可我家的房子,只是经过了简单的变迁,换了玻璃窗户,外墙用红砖包起来,房顶用水泥锤了,其余的都没变。父亲本身就是个手艺不错的泥瓦匠,我家的日子也过得不差,重新盖新房根本不是事。看着别人家高大敞亮的新房子,我们小孩子都羡慕得不得了,可父亲总是无动于衷,一点没有把老房子扒了盖新房子的迹象,倒是把老房子吊了拉花纸的棚,隔几年过年的时候翻新一下棚顶。老房子举架低,夏天热,也窝风,母亲常常在夏天做饭被烟呛得流泪时絮叨父亲,父亲一句也不反驳,冬天邻居们都爱到我家玩,人一坐就是一铺炕,大伙都说我家暖和,父亲的脸笑得像朵花:“还是老房子吧,厚实,暖和。”

  我常常看见父亲瞅着我家的老房子出神,便打趣说:“又看你这老古董呢。”“啥老古董啊,其实啊,这老房子就是个念想。”父亲打开了话匣子,给我讲起我家这老房子宅基地是怎么跟人换来的,打地基的石头是我的大爷爷怎么用挑筐一点点从山上挑回来的,那根梁柁用了多少口粮,那些檩子是怎么攒出来的,大墙的黄土泥都谁曾流过汗,抹房的时候谁和泥、谁扬的一层锹谁扬的房子二层锹,谁帮助我家补过漏房送过干柴,谁帮着打过顶柱,檐子上的高粱秸秆不够了都哪家帮忙给过,哪个椽子空里谁家淘气的小孩子掏出过麻雀或掏出过蛇,哪年的涝雨差点把房子下塌,哪年家里养过的大黑狗总是住在房顶上看家护院……原来在父亲的心里,这老房子是旧情,是回忆,是知足,是感恩,是教导……

  弟弟们相继成家都有了属于自己的漂亮的房子,那是父亲亲手给他们盖的,但父亲依旧住在老房子,老房子经风沐雨除了陈旧没有改变,和周围的新房子比起来显得有些木讷。可院子里却是热闹的,我家老房子改换下来的板门、旧窗被父亲用在了临时搭建的厢房,抚摸着旧窗框、门框,我还能想起我们小时候怎样卸下板门乘凉,怎样骑在下窗上晃荡,晃断了别着的窗蛤蟆儿掉到窗下,没得到安慰却挨了一顿好打,想起我们几个孩子冬天抢炕头夏天抢炕梢,想起夏天熏蚊子的有趣事,想起过年、过节好吃的分着吃,想起爸爸妈妈给我们压岁钱的情景,想起第一次吃白面馒头挨撑的样子,想起睡在房顶时父母圈着我们他们却一夜没睡,想起我们自己做的第一个吱吱呀呀的木梯,想起我们掉落的第一颗牙埋在了哪里,下雨时院子里哪处水花最漂亮,弟弟们甚至结婚多年后想起他们小时候在我家老房子里的珍藏,大弟弟从西屋的木箱里找出过他刚偷着学习抽烟时买的几盒琴鸟香烟,小弟弟找到了他珍藏的小人书,我找出过我小时候玩过的嘎拉哈……温暖的回忆一股脑涌来。

  父亲住在老房子,像从前一样种地、养鸡、养鸭、喂猪、种园子,日子过得相当满足。在房顶上,年年给我们晒枣,晒土豆干,靠墙的木橛上为我们晾晒干白菜,年年杀猪,大铁锅煮血肠屋里人声鼎沸、热气腾腾。过年的时候,一大家人睡在暖炕上,一闹就是一宿。老房子一直承载着浓浓的亲情。

  父亲是农民,那些农具就挂在房前屋后顺手的地方,可能墙上每一个斑驳的痕迹里都有故事,有回忆,所以父亲再不曾用现代的石灰水泥去涂抹它,加固它,因为是老房子,年岁久了,马蜂爱来筑巢,连蝎子都爱来光顾,引得小孩子们来,父亲并不赶走孩子们,老人嘛,就希望自己的院子里有人气儿。

  不大的小菜园,父亲仍像我们小时候一样,除了种些蔬菜,还种我们爱吃的甘蔗儿,爆米花的爆花棒,花美籽香的向日葵,蒙娃子的小葫芦,我们染指甲、染嘎拉哈的指甲花……一切还是我们小时候该有的样子。

  老房子,我们从这里出生,老房子,我们年年又在此相聚。我们都喜欢老房子,深爱老房子。风烛残年的老房子是回忆,更是牵挂,因为父亲住在老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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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春华,女,1992年毕业于辽宁省朝阳市第一师范学校。今日朝阳网文化信使。爱好文学,热爱生活,热衷于传播社会正能量,2012年起,开始在报刊、网络发表文章,并陆续加入北票市作家协会,朝阳市作家协会,辽宁省辽海散文协会等文学组织。所撰写的散文、故事以农村题材为主,有自己独特的风格,行文贯穿知足与感恩,语言朴实接地气。几年来,在《辽海散文》等刊物上和《今日朝阳网》等网络媒体发表文章600多篇。她是北票市报特聘记者,有专版《朝花夕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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