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与东北话系列

“屈戌儿”探幽（上）

文/吴歌 编辑/寻冬

孙良 摄

　　“话说那赵姨娘和贾政说话，忽听外面一声响，不知何物。忙问时，原来是外间窗屉不曾扣好，蹋了屈戌了吊了下来。”——《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0年）第七十三回）

　　何为“屈戌（qū qu）”？

　　“今人家窗户设铰具，或铁或铜，名曰环纽，即古金铺之遗意。北方谓之屈戌，其称甚古。梁简文诗：‘织成屏风金屈戌。’李商隐诗：‘锁香金屈戌。’李贺诗：‘屈膝铜铺锁阿甄。’屈膝当是屈戌。”——[元]陶宗仪《南村辍耕录》（梦远书城）如是说。

　　“屈膝铜铺锁阿甄”之“屈膝”，何以成为“屈戌”？

　　“凡曲而不伸者，皆曰屈。”——《康熙字典》（标点整理本 上海辞书出版社 2007年）

　　戌，“灭也。九月，阳气微，万物毕成，阳下入地也。五行，土生于戊，盛于戌。从戊含一。凡戌之属皆从戌。”——[汉]许 慎《说文解字》（中华书局 2013年）

　　到这圪塔儿（gā dar），可否将“戌”理解为“土地”之象征呢？因“土生于戊，盛于戌”；又因其属于地支（列第十一位）。

　　门窗上，形似屈膝跪伏于地之人的“环纽”，亦即“屈戌”。

　　比（pǐ）语义关难过的，应该是语音关，应该是“屈戌”之“戌”何以读作“qū”。

　　膝盖，在东北话中，叫“扢拉髌儿（gē la bànr）”或“扢拢（leng）髌儿”。偶有好转（zhuǎi）之人，会将其叫成“qī”盖。李奥林《东北官话中的入声线索》（道客巴巴 2014年12月21日）说过，膝，“东北官话读为 qī”。

　　膝，读作“qī”，在拙作《东北方言注疏》中，符合“声母j与q与x相互转换的非普遍规律”。浸（qǐn/qìn/jìn），健（qiàn/jiàn），喜（qí/xǐ），等等，是这条规律下比较常见的字。

　　如同“屈膝”之“膝”读作“qī”，“屈戌”之“戌”读作“qu”，同样符合这条规律。加之韵母“i、u、ü”原本相通，“屈膝（qi）”说成“屈 qu”，即使是为减少口齿之劳（省略动程），也算得上顺理成章。

　　周汝昌主编《红楼梦辞典》（广东人民出版社 1986年），指“屈戌”在“北京话”中读作“qū qur”。概因人家不清楚东北话与北京话的源流关系，“酱紫（这样子）”讲，也无可厚非“的啦”。

　　比“北方”之“屈戌”（陶宗仪《南村辍耕录》语）更加匪夷所思的，是与之“合体”的，同属肖形器物的“翅钱儿（chì qiǎnr）”。

　　注释：方言相关内容，依据拙作《东北方言注疏》（白山出版社 20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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