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神

文/时春华（辽宁北票）

　　在我的老家，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贴门神。门神画是年画的一种，那时候，人们就是屋里墙上贴的年画不换，也要把贴在门上经风历雨褪了色的门神画换成新的，让门神精神抖擞地给自家看家望院。

　　我的心里，对门神是怀着极大的敬畏的。“敬畏”这个词要是究其顺序，应该是“畏敬”才对。我先是对门神畏惧，家里过年时打的关于人物的年画很多，有勇武的战场英雄，有剧中的老生小生，还有武丑等等，各具特色，让人喜爱。门神却是相反，二目圆睁，持枪握棒的，威风凛凛中透着杀气，叫我们小孩子看了心里很不舒服，路过贴着门神的门口总是要加快脚步。父母看了，总会安慰我们：“别怕，别看他们吹胡子瞪眼的，他们可是面恶心慈的神仙，是保护我们的。” 我的畏惧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我在复杂纷繁的颜色里辨析着他们的模样，发现这门神不光有吹胡子瞪眼像小人书里画的张飞那样子的，也有像岳飞那般有英雄气概的。

　　父亲告诉我，那破马张飞模样的是捉鬼的门神，是神荼、郁垒兄弟，据说他们住的度朔山上有一棵大桃树。每天早上，他们就在这树下检阅百鬼。如果有恶鬼为害人间，便被他们绑了喂老虎。邪魔妖祟只要见了他们就会逃之夭夭，为了震慑，后来人们便用两块桃木板画上他们的画像，挂在门的两边用来驱鬼避邪。

　　那两个英雄气概的门神我可认识，在评书里听过，在小人书里看过，持鞭的叫尉迟恭尉迟敬德，日占三城，夜夺八寨；拿锏的是秦琼秦叔宝，锏打山东六府，马踏黄河两岸。他们两个都在唐朝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列，是骁勇善战的名将。怎么会让著名的大将当门神呢？我百思不得其解，父亲笑了，他告诉我，传说唐太宗李世民玄武门之变杀了自己的亲兄弟之后，经常夜里做恶梦，梦见冤鬼上门索命。尉迟恭和秦叔宝获此消息后，每晚替李世民守门。长此下去总不是办法，于是宫中就把他俩画在纸上，贴于门上，李世民自此不再恶梦缠身。后此风俗传到民间，他俩就成了门神；也有说泾河龙王为了和一个算卜先生打赌，结果触犯天条，罪该问斩。玉帝任命魏征为监斩官。泾河龙王为求活命，向唐太宗求情。太宗答应了，到了斩龙的那个时辰，便宣召魏征和他下棋。没想到魏征下着下着，打了一个盹儿，就魂灵升天，将龙王斩了。龙王抱怨太宗言而无信，日夜在宫外呼号讨命。大将秦叔宝同尉迟敬德知道后，便在门外把守，那一夜果然无事。太宗因不忍二将辛苦，就命巧手丹青画了二将真容，贴在门上。后代人相沿下来传至民间，于是，这两员大将便成为千家万户的守门神了。过年的时候，有讲究的人家贴了他俩的门神像，还要贴一副对联：“昔为开国将，今作镇宅神”，来表示对他们的歌颂和喜爱 。

　　村里的三爷算是走南闯北有见识的人物，冬季闲暇的时候，人们愿意聚拢在热炕头上听他讲南朝北国、天南海北的奇闻趣事。那要是讲起门神来，他可是添枝加叶，讲得出神入化。在三爷的描述中，我才知道，各地人们供奉的门神大同小异，除了我知道的神荼、郁垒、秦琼，尉迟恭，还有赵云、马超、孟良，焦赞、岳飞等，这些门神多是中国古典名著中武艺出众、精忠报国的英雄，妇孺皆知，可见在民间人们对英雄的崇拜。所以长大后知事的我便对门神有了敬重，原来他们是英雄的化身，是正义的化身，是震慑邪恶的化身。

　　一般的农户人家，都是有两重门神的。第一重在大门上，左右各一门神，常常都是神荼、郁垒一组，秦琼，尉迟恭一组，赵云、马超一组，孟良，焦赞一组，黑漆的大门上贴了威武的门神，显得特别庄重威严，虽然有的人家没有木板的大门，也要在用棍棒凑对起来的所谓“大门”上贴门神，就像《白毛女》里戏词唱的那样：门神门神骑红马，贴在门上守住家，门神门神扛大刀，大鬼小鬼进不来。贴门神，图个心安。

　　进到院子里，有的人家屋门上也要贴门神，那时候的屋门是只有一扇的风门子，一扇的风门子就贴单个的门神，有捉鬼的钟馗，也有以赐福天官为中心人物的祈福门神，保佑一家人平安康泰，福寿无疆。

　　关于祖辈流传下来的贴门神的老说法、老做法，农村人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不是他们迷信，而是他们心里有一份深重的对于平安的寄托，对于正义战胜邪恶的笃信。

时春华展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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