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信，一盏繁华

文图/王晓晖 编辑/半夏

　　终于有一个周末不用去加班，推开阳台门，细细检视我的花花们。

　　近日事急，每日一早匆匆给花们浇上两舀子水，晚上归来时已夜色阑珊，最多只开了阳台灯看上一眼，实在是冷落她们了。

　　果然，花们都是矫情的性子，旗帜鲜明地表现出不爽，一个个端着架子灰塌着眉眼儿给我脸色看。

　　“哈哈，我知道你们还是爱我的。”初秋的晨阳明媚，细碎的水汽在阳光中闪闪发光，我陪着笑跟花主子们套磁儿。

　　果然，逐个喷喷水、施施肥、拉拉家常，更兼狸奴穿花戏蝶地东闻西嗅左伸右屈，花们绷不住了，小脸儿艳艳地红润起来，身条儿翠翠地展扬起来，盎盎然可喜。

　　——这就是我的“满庭芳”。虽无庭院，小小露台，亦成就了芳信可期，繁华一盏。

　　爱花之心自是久远，但一头栽进养花的坑，还是近几年。为图清静，远远地跑到郊区来住，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小小的露台，可以假充庭院，盛（chéng）放一袭芬芳遗梦，半帘邀月幽情。

　　爱莲的周敦颐说：“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哈，独爱莲的老周也说“可爱者甚蕃”，我更是深以为然。爱之切，远观怎能解相思，还是要搬回家以供私玩。

　　最初养花，是刚换了个岗位，连带也想换换心情，就去花市闲逛。见一盆矮矮小小的蟹爪兰，袖珍可爱，只有两指长的翠绿花茎上萌了满满的红色骨朵，闪闪的红星一样，煞是喜气，就带回了办公室。可惜办公室在阴面，见不到阳光的花骨朵们气得全落了，一朵都没开。无奈，我把它寄养到阳面的办公室，第二年的秋阳下花骨朵再发，我又乐颠颠地抱回自己办公室，没想到花儿们再度生气，相继惨烈自尽，芳信实难。

　　后来搬到新居，春夏则于露台吸天风天雨，秋冬则在室内享暖阳和煦，环境适宜，营养充分，蟹爪兰终于让人见识到什么叫意气风发。年年两季，远观整盆如烈火，近看花型如飞鹤，花季之间，一茬茬新芽由嫩红转老绿，根部茁壮如老树，褐色且有龟裂纹，花株高尺余，料难自撑，以花架扶之，蓬蓬勃勃。为保证营养以及盆内通风，几次间苗换盆，前几日回妈家，去年间苗时压出的小兰眼看着也要开花了，以花娱亲，殊为乐事。

　　养了第一盆花后，有暇即流连花市，成“瘾”，须用钱治，鲜有空手而归时。一日见一款紫红蝴蝶兰稚拙可爱，花朵小小的，颜色纯正。以前见过大盆大朵的蝴蝶兰，花谢之时，养护单位花草的花卉公司的“大姐”说这花只能活一季，直接给扔垃圾桶了，后被同事捡回来，并没有多精心的侍弄，花不仅活了，还一年开一回，一回能开个月把的。因而知道这花不娇气，即携之归家，以见干见湿为原则，不干不浇，浇则必透，花不负我，连续开了好几年。今年手欠，买了一包水苔，把后来陆续买的六七盆蝴蝶兰集中到一个大盆里，初心是想看一大盆五颜六色的蝴蝶兰一起开，可是事与愿违，始终没怎么服盆，一日日恹恹的，夏天的时候狠狠地剪了剪老叶，也发出一些新叶来，可花是不见踪影，不知道还能不能缓过来。养花与育人类似，要有耐心，且慢慢等罢。

　　还曾在网上闲逛，买了几个曼珠沙华的块茎，黑乎乎的。您没听错，就是大家常说的彼岸花，学名石蒜。别问我怎么偏要养这种听上去阴森森的花儿，就是心血来潮，或者说，就是好看呀。养花就是为了养眼，好看就是硬道理。小黑块茎种到盆里，很快蓬蓬勃勃地长出狭长的叶子，小韭菜似的，好在知道它有毒，吃不得。小石蒜一个冬天波澜不惊安安分分地长叶子，第二年夏天，叶子开始一片片黄了枯了，一片片揪掉后，长出几茎花箭，惊心动魄地开了，那个妖艳啊，真是不忍直视，也不好描摹。一茎亭亭，一簇四五朵纯正的红色花朵张开如伞，花瓣曲张如龙爪，花蕊如丝，雍容伸展，曼妙无比。

　　这花还有中文别名，叫老鸦蒜、蟑螂花、忘川等等，白色的变种叫曼陀罗华，据说曼珠沙华表示无尽的爱情、死亡的前兆、地狱的召唤，曼陀罗华代表无尽的思念，绝望的爱情，天堂的来信，其实呢，这就跟过年时的铁蛋子回到美发工作室改叫凯文老师一样，个人觉得，别在意花叫什么名字，想表达什么意义，一念在此，一念在彼，只不过是你的心意在哪里而已。花自是花，只要是水肥到了，它兀自盛开，根本不管你怎么看它，怎么叫它。而且多数人不知道，石蒜还可以药用，鳞茎具有祛风消肿、解毒抗癌作用，用于治疗胃癌、食管癌、肝癌等。所以你看，天堂地狱，世间烦恼，花自慈悲，庸人只是自扰罢了。

　　作为伪文艺中年，也想学文化人命名自己的书房。梅兰竹菊，为花中四君子。君子佩兰，我性愚鲁，不能自诩为君子，但表示一下对君子的仰慕还是可以的。反映在养花上，蟹爪兰、蝴蝶兰虽然也叫兰，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兰花。于是特意买了一幅《香兰雅香》的画挂上，翻了好几天书确定书房名为“蕙畹”（语出《离骚》——“余既滋兰之九畹兮”），挑战种兰。

　　兰花确实是比较名贵的花，跑到市场买了最便宜的墨兰和蕙兰，四盆，连花带盆，就花了我近一千块。卖花的大哥信誓旦旦：“这花好养得很，只要你不拿开水烫它，不带死的。”将信将疑地拿回家，过了些日子发现新发的植株从心烂掉，给卖花的大哥打电话，回说一定是浇水的时候有水进到了兰心了，给兰花浇水，必须沿着花盆沿儿缓缓地浇，要浇两分钟以上——我的天呢，这连浇水都是学问，这花还“好养得很”！大哥特别“热心”，问我家住哪里，“你要是不会浇我去给你浇”——呃，吓得我再不敢联络这位大哥。后来在网上查到可以用浸盆法——整个盆泡到水桶里，这个可以防止植株进水烂心。这个懒人浇法很适合我，一年多了，蕙兰还健在，但那两株墨兰不知何故已经干枯死亡，又在网上买了两盆，还在服盆期，生死未卜。现在来看，它活着就好，花开成串香气满室的憧憬遥遥无期。

　　对于一个仍然保持好奇心的中年人，除了上述花草之外，我还特别“勇敢”地尝试着养各种花，且乐此不疲。

　　如园艺必备之矮牵牛，满大街都是的那种，青年南大街上一条紫色的矮牵牛花带，梦一样浪漫，回回路过那里都挪不开眼。春天的时候买了六盆紫红的挂在阳台栏杆上，开了整整一夏，快入秋的时候牺牲掉了四盆，剩余两盆没抱什么希望，修剪别的花时随手剪了剪老枝，没想到又发了新枝，一直开到老秋。最奇特的是不知道是哪朵花结了种子，种子掉到下边的花箱子里，居然发出芽来。本来以为是杂草，再加上这段时间忙，没顾得上清理，谁想到居然长大开花，花色稍异于原株，实在是惊喜得很，就挖出来种到盆里，准备再冷的时候搬到室内过冬。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还有春天的时候一百三十元买的一盆铁线莲，断断续续地开了三次，入秋这一次居然开了有十朵。为了不让它孤单，又在网上买了一盆小叶的，别看叶小，花开起来可不小。这花是要冬眠的花，按照养花的气候标准，沈阳属于4区，当时买铁线莲的时候，特意买的这个可以在4区存活的品种，但是仍然苦恼冬天怎么处置它，放屋里吧，怕违背了它的生长规律，放阳台上吧，又怕沈阳的冬天实在太冷会冻死它，唉，且让我纠结几日。

　　另有一款茑萝，在网上买的种子，认认真真地用纸巾催芽，仔仔细细地一棵棵把那几毫米的小苗种到盆里，连浇水都要屏住呼吸怕冲跑了它。慢慢长大以后，竟然蔚蔚然爬满了阳台栏杆，细叶如松，花红若星，葳蕤一夏，且结了许多种子。便欣欣然采了许多，在采摘的过程中无意掉落盆中的，居然破土而出，原来它才是好养的！便将这自生自长的几株，挖出来种到一个盆里搬到室内，看它冬天是不是能在暖房里开花。

　　养花也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花友们聚在一起，谈锋所指，唯花而已。上文提到的拣回蝴蝶兰的同事昕丽姐，就是同道中人，我俩基本上逛遍了沈阳各大花市，有什么信息，第一时间共享。她的花园，也是春兰秋菊，四时盛景，时常给我分享些绚烂景致，伴些清丽词句。那些茑萝种子，以及剪下来的木槿花三角梅的徒长枝，送与一个楼层的张姐，张姐是“随手插花花便发”的厉害角色，她在楼层角落里养的花，吸引了许多人前来欣赏，有人喜欢便慷慨相送，我家里还有一株她送我的鹅掌木，不停地长出一个又一个嫩绿的小鹅掌来。

　　花开花落，是大自然的悲喜。养花的人，大多都是热烈地爱着生活的人。你看：我将满庭芳信，沏进一盏清茶，啜一口香茗，肺腑澄澈；回望世间繁华，含笑处，夜深花睡去，留待有情人。

　　2018年9月14日于蕙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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