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记一场雪

文/杨广大（辽宁朝阳）

　　辛丑年的立冬，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人铭记于心。

　　头天晚上，节令还是暮秋，因而雪还是显得有些犹豫，不想打破自然规律，于是就让雨打头阵，先探探路。深秋的雨缠缠绵绵、凄凄婉婉地下了一夜，淋湿了秋的梦，淋湿了树的梦，淋湿了鸟的梦，自然也淋湿了人的梦。

　　而到了立冬日，雨似乎很知趣地悄悄退到幕后，将雪推到了前台。

　　雨，有毛毛雨，像温文尔雅的淑女；有瓢泼大雨、马莲筒子雨，如银河落九天一样气势磅礴，若广袤草原上的野马纵横驰骋。雪也像雨一样，有的雪下得稀稀疏疏，落地的瞬间便再也寻不到踪影；有的却是鹅毛大雪，有李白笔下“燕山雪花大如席”的气魄。

　　望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像欣赏一场雪的盛大舞会。雪花仿佛上苍派往大地的使者，她们像倾巢而出的一群蜜蜂，舒展着晶莹的翅膀向着广袤大地款款飞来，洁白的翅膀充盈着整个天空，遮天蔽日，覆盖山川，天地间成了一望无际的白色海洋。一栋栋楼房，宛若一叶叶小舟，随着雪花的上下翻飞，飘飘摇摇，一会儿涌上浪尖，一会儿沉入波谷，让站在窗前的我恍然有了遨游大海、乘风破浪、惊心动魄的真切体验。

　　曼妙轻舞的雪，如河水恣肆漫流。雪如蒙蒙白雾一般弥漫于天地间，像哪位仙人编织的一幅巨大的苫布将山峦、田野、道路、树木、房屋统统遮盖起来，让它们在冬的怀抱里暖暖地进入梦乡。那一个个或温馨或斑斓或浪漫的梦会在苫布下默默发芽，悄悄生长，直至绽放芬芳的花朵，结出绚烂的果实。

　　夜晚，雪花依然盘旋飘舞。看过一些听雨的文字，一滴滴雨落于大地，若一根根琴弦弹奏出美妙动听的天籁之音，不知醉了多少听雨人。一片片飞舞的雪花，就像一个个妩媚、跳跃的音符，谱写出轻盈、优美的旋律，不知迷倒了多少赏雪人。雨，是春夏秋的歌者，而雪的歌是专门唱给冬的心声。

　　本以为雪夜是沉闷、压抑甚至是恐怖的，这样的境况往往令人不寒而栗。而让人喜出望外的是，雪夜竟然也有奇迹发生。白天看到的一片片莹莹雪花，夜晚也没有想象的那样黯然失色，只见一片片在夜空曼舞的雪花，犹如神助一般，一片片都变成了神奇的小小发光体，仿佛一只只夜空舞蹈的莹火虫。一片雪花反射出的光是极其微弱的，而一片片雪花聚集在一起，就像涓涓细流汇成大江大海，有了波涛汹涌的宏大气象。洋洋洒洒的雪聚集在一起，束束微光聚集在一起，终成磅礴之势，照亮了夜空，那亮度远远胜过满月的夜晚。闭了灯，凭窗眺望飘雪的夜空，眼前白云滚滚，白浪滔滔，白雾袅袅，让我平生第一次真切赏到了宋代卢祖皋笔下“雪飞云起，夜窗如昼”的奇妙景象。

　　两天一夜的雪，下得沸沸扬扬，浩浩荡荡，酣畅淋漓，豪气冲天。清代词人纳兰性德于冬季到过辽西，也有幸赏过辽西的雪，他在《采桑子·塞上咏雪花》这首词中写道：“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这里他说雪花愈寒冷愈美丽，无根却似有根，有着人间富贵之花不可比拟的高洁之姿，于是辽西雪在他的笔下便有了活色生香的妩媚妖娆、幽雅绝俗的高贵气质。辽西雪因一首词而名扬天下，这不仅是辽西雪的荣幸，更是辽西人的荣耀。

　　一场几十年不遇的罕见大雪，鲁莽地撞开冬的大门，推推搡搡地把暮秋送进了冰冷的世界，弄得暮秋不知所措、一脸茫然。昨日还有深秋一丝斑斓的痕迹，枝头零星地点缀着红叶、黄叶甚至绿叶；树下的绿篱上散落着一层斑驳的或红或黄的叶子，看上去颇像哪位名家不经意间绘就的一幅水彩画，自然纯净。而眼下，曾经极具渲染力的秋，却被雪的千军万马围追堵截，不得不东躲西藏。而在个别枝头，雪的大军似乎遇到了秋叶的顽强抵抗，雪花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将秋叶完全包裹起来。于是，秋叶、白雪达成停战协议，双方偃旗息鼓、友好相处。许是技艺娴熟吧，雪也不量什么尺寸，随意做了许许多多洁白的雪帽和雪巾，竟出奇地合体，给树叶戴上，给树枝围上，枝枝叶叶像人们过年一样一片欢腾。叶的斑斓，雪的晶莹，人们并不陌生，而斑斓之叶与晶莹之雪的组合，却仿佛神来之笔，莹莹白雪，艳丽秋叶，相互映衬，相互美颜，如天使与彩叶联袂绘就的一幅稀世珍品，色泽流韵，神采飞扬。

　　“最爱东山晴后雪，软红光里涌银山。”雪后，到处堆银叠玉，城东连绵的群山，一扫雪前的阴霾心情，都美滋滋地披上了一身洁白的玉衣，太阳一照，银光闪烁，陡增几分雍容华贵之气、撼人心魄之魂。平日夜晚，蜿蜒的群山，像横在城东大凌河边的一道高高厚厚的墙，乌黑乌黑的。雪后却是另一番景象，山间的雪看上去远没有白天那么耀眼，却也依稀可见。如云似雾的雪缭绕着高低错落的山峰，清晰地勾勒出群峰的轮廓，曲折起伏，若立于大凌河畔硕大的白玉雕成的屏风，像无数条若隐若现的银蛇凌空飞舞，又如挂在天际的一幅意境深邃、诗意朦胧的天然水墨画。

　　辛丑年的立冬之雪，值得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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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广大，辽宁北票人。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朝阳市作家协会理事，北票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今日朝阳网文化信使。散文作品入选中学语文教辅用书、中学语文考试阅读分析题、各种散文选本，出版散文集《故园风物》。

[编辑 熙楉  编审 春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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