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熟悉的气息

文/林志霞（辽宁朝阳）

　　一股浓浓的气息顺着窗子钻到鼻孔时，打乱了清晨的梦境，轻轻唤醒我的味觉。

　　睁开睡眼，乌云在天空中铺开，挡住了太阳的光。这个早晨较比往日来得迟了些。微风、雨丝在天地间交织成一张密密的网，透过网，远近的画面像被水洇渍似的，挂在窗子上。轻轻将窗子拉开一道缝儿，霎时，一股更加浓郁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醉了身心。

　　记得小时候，最喜欢的场景是站在窗台上，看着外面雨点或大或小、或稠或疏地落到地上，拍打着大地，飞溅起一朵朵花儿，一会儿功夫，雨水就汇成了一条条小溪，在泥土地的院子里浅浅地淌着，院子里的豆角秧颤动着肥头大耳的叶子，黄瓜架响着嗒嗒嗒嗒的节奏，黑绿色的大葱挺直了腰杆，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大树伸展着臂膀，小草尽情地淋浴，远处的庄稼在雨水的滋润下，乐开了花，仿佛听到它们嘻嘻哈哈的笑声。这常常是它们盼望已久的雨。有位作家说过，雨是有脚的，有时悄悄走来，慢慢走过,有时来去匆匆。尤其夏季午后的阵雨，勤劳的人们都在地里劳作，忽然，天的一面乌云漫卷，少顷，乌云像滚滚波涛，汹涌而来，挡住了太阳的最后一缕光线，只待人们刚刚抬头观望时，大大的雨点已经接二连三地拍到地上。于是，土地上不断绽开朵朵水花，越来越密，越来越大。在地上劳作的人们往往还未来得及跑到避雨的地方，那些乌云已经卸下雨水轻松地飘走了，剩下被淋湿的人们和大地，还有雨后散发出的那种熟悉的气息。

　　最高兴的是孩子们。雨后的阳光照着他们的笑脸，照着他们像笼子里的鸟似的，飞出了屋门。有的去捡地瓜皮，地瓜皮是黑色像木耳的植物，贴着地面，一片一片的，拾起来滑滑的、软软的，感觉颤颤的，可以用它炒鸡蛋或是做成地瓜皮酱等美食。还有些男孩子们常常拿着一个玻璃瓶子，漫山遍野地跑着去捉“水牛”（学名天牛）的小动物，黑色的身子，前面长着一对长长、尖尖的触角。有的肚子圆鼓鼓的，里面孕育着无数小水牛。孩子们捉水牛的功夫过硬，只要捏着水牛的后背，水牛就会束手就擒。回到家后，孩子们不顾满脚的泥巴，立刻将捉到的水牛或煮或烧，一股浓浓的香味和着泥土的气息弥漫开来，温馨了雨后那段美好时光。

　　因为雨后的庄稼地里很湿、很黏，大人们不能去干活，他们往往穿着水靴站在地头，像看自己孩子似的看着地上雨后水灵灵的秧苗，不知嘴里嘀咕着什么。然后，也踩了两脚泥巴回到家里，唱着一些不在调上的什么歌或是剧，躺在炕上，不一会就鼾声如雷。

　　一段时日，当雨不再光顾大地的时候，地干渴得张开了嘴，土焦躁不安，风招惹一点，都会暴跳起来。地上的各种植物都垂头丧气地打着瞌睡。人们开始焦急地盼雨，雨在人们望眼欲穿的眼神中，总是姗姗来迟，让人欢喜让人忧。每次盼到了雨，闻到那股熟悉的气息，人们心里才会有了莫大的慰藉。

　　那是一种妙不可言的气息，对于一个远在他乡的人来说，那是家的爱和暖。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泥土有些黏，粘在心灵深处。因此，它连着一颗颗心。无论我们走出多远，走了多久，低头闻到了那股泥土的气息，便立刻回想起家乡。即使漂洋过海，也会归心似箭，只想看看当年用泥土制成的土坯搭建的平房是否尚在，回顾蜿蜒曲折的土路上留下几多记忆。仿佛又听到了鸡犬之声，又看到了高挽裤脚，撒着粮食喂鸡的妈妈，她的鞋上、裤脚上沾着泥巴，有些腥、有点香。妈妈每天清早就顺着山间小路到地里拔草，露水打湿了她的衣服，青草的汁水沾到她的衣服上，留下淡淡的草香。太阳出来了，发挥着它的威力，照得妈妈汗流浃背，盐渍的图迹蔓延全身。于是，妈妈身上的泥土有了五味杂陈的味道，那也是家乡父老乡亲们身上常常散发出来的气息。

　　望一望故乡的云，那里饱含思恋，掬一捧家乡的土，感受亲人的体温。遥想当年，昭君出塞。一个弱女子远嫁匈奴，纵有千般不舍万般留恋，终究为了顾全大局，踏上他乡的路，在那个交通信息尚不发达的年代，一别或许就变成了永别。千载琵琶做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而这个美丽的女子临行之前，用精致的手帕掬起家乡的泥土，捧在怀里，如人在故土。或许身居他乡之时，思念的泪水会情不自禁地滴入故土之中，散发出的味道，温暖了她的身心，如见家乡和亲人。

　　古人曾“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今人用歌声唱出人们的心声“亲不够的故乡土，喝不够的家乡水。”走近那方土地，俯首闻嗅泥土的芳香，一下子渗到骨子里，亲切而温暖，禁不住泪水湿巾。嘴里默默吟咏艾青的诗句“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

　　如今，那些土路已被水泥路面铺盖，当年的土坯房也早已被宽敞明亮的平房或是楼房所取代。有些人正纷纷走出土地，涌入各线城市找到各种职业，雨后，去捉水牛的孩子们几乎不见了，他们大概在手机上玩着各种游戏。人们出行多以小汽车代步，即使走在路上，也不再满脚是泥，浑身是土。然而，那些泥土的气息依然存在，它已烙印在人们的心里，终究成为身心的归属。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个早晨，终于停下脚步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花草树木愈加鲜亮起来。雨珠在叶片上调皮地打了几个滚儿，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走出家门，低头望着大地上的泥土，在阳光照射下，闪着亮光，禁不住又闻了闻，那股熟悉的气息依然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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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志霞，现工作于辽宁省朝阳市龙城区教育局。今日朝阳网文化信使，朝阳市作家协会会员。迄今，有百余篇作品发表在今日朝阳网，数篇作品在《朝阳日报》等报刊发表。钟爱文学，喜欢畅游于“诗词”之海，欣赏品味，受益匪浅；喜欢倘佯在文学天地，观光赏美，博采众长……愿在这充满诗意的人生里，激扬文字，飞花逐梦！

[助编 秋水  责编 熙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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