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的秘密

文/林志霞（辽宁朝阳）

　　一棵树沐风栉雨，长在峭壁上。

　　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脚下的沙石裹挟着泥土，是它足已安歇、足已成长的家。具体何时落户于此，或是移居此地，无人知晓。它的履历藏在年轮里。

　　然而，若干年前，这里并不是一棵树，至少有两棵树。它们都是小树苗。每天一起迎着阳光，悄悄地聊天，快乐地成长。间或被吹来的一阵风弄痒了似的，一起摇动着脑袋呵呵地笑着。笑得剧烈的时候，两棵树的胳膊或是头发碰到一起，于是，哗哗哗地大笑起来。遇到雨雪天气，大雨倾盆或是漫天飞雪，它们互相观望着对方，默默地鼓劲儿，暗自思忖，欲与天公试比高，欲与风雪较强大。“日月乃天地之灵秀，我且与其同在，万物乃天地之精华，我且与其共存。我是快乐的。”树自言自语。寒暑易节，四季轮回。这棵树，健康快乐地成长。

　　孰料，一场暴雨后，猛兽般的山洪狂奔下来，瞬时掳走了它瘦弱的同伴。树被冲昏了头脑，左摇右晃，就在即将也被洪水冲倒的时刻，一块滚落下来的巨石正好倚在它的下方，树，稍稍稳住了脚跟，山洪冲过，又奔向其他阻挡它前行的地方。树得救了，它清醒了一些的时候，望着被洪水押解而走的同伴已渐行渐远。“你就这样走了？尚且还未来得及打个招呼。你走了，你真的就这样走了？”树呆滞了。若不是身上被狂风猛打、被暴雨鞭挞、又被山洪冲击的累累伤痕阵阵刺痛着它，仿佛意识不到了自己的存在。

　　树彻底清醒时，已是风和日丽。一切都刚刚发生，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山，依然肃立。水，依旧奔流。鸟，欢歌如昨。花，绽开自如。树，照旧默默地站立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却又没有答案。树的伤痕在阳光的抚慰下日渐痊愈。然而，留给它的是心里的隐忧，山洪是否再次侵袭，实未可知。

　　山洪再次光顾时，树已经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大树。山洪用力撼动它几下，却未扳倒它。山洪只好悻悻地走了。走的时候不忘带走了树下许多的土层以及花花草草之类的。

　　树在不断长大，土层不知什么时候被带走了许多，清晰可见树的根脚裸露出来，然而，它的脚紧紧握着砂石土壤，纵深生长。根脚露出处，逢春吐新枝、遇雨长新芽。树在长大，长高，长力气。握紧、握实，握命运。它紧紧握着地面，“不断扎根更深，才能根深蒂固。”它经常自言自语。直到这棵长在峭壁上，有些倾斜着生长的树，不但能抵御外来侵袭，还能保护下面的弱势群体——那些花草。经过这棵树的人们，都会凝神望着它，投去钦佩的目光。

　　当树足已抵御山洪、狂风和暴雨的时候，它成为一棵真正意义上的大树。它的根须稳固地扎向峭壁的深层，像钢铁臂膀坚不可摧。

　　可是，又一场意外发生在雷雨天。雷公敲击的大锤震动了天地，一阵阵轰鸣。只闻咔嚓嚓，一声巨雷响起，树的一只胳膊刹那间被雷砍断，随即，半身树皮带着树身应声而落。露出了嫩白色的肌肤，淌着血状的汁液。树瑟缩着，抖动着，不仅是惊吓，还有剧烈的疼痛！而雷公还是觉得力量不够，带着一股火点燃了树枝，树呻吟着忍受着疼痛。绿色的叶子在火的灼烧下，变成了焦糖色。是接踵而来的一阵大雨救了树。历经一场劫难，树，幸存下来。审视自己的伤口，愈加坚定了它继续扎根、生长的决心。“只有自身强大才能真正救自己。”树又在镇静地自言自语。风雨过后，一弯美丽的彩虹升腾而起，映衬在它的身后，像是为它挂上了一个美丽的光环，或许，这就是上天对它面对困难而不低头的赞赏。裸露出来的雪白肌肤和被风雨侵袭的枝条在彩虹的陪衬下，略显庄严和神圣。

　　树根，不但抓的更深更紧，而且伸的更长更远，蔓延在山石之间。但是，此时的树根像极了一位踏遍千山万水、经历过人生百态的老人，沧桑的皮肤布满了斑纹。裸露处，经风霜雨雪的洗礼，有些小小的伤痕，恰似老人布满裂纹的脚跟。

　　树日夜坚守着峭壁，以不屈的姿势。树不断成长着，历经各种侵袭。不知它多大，也不知它还能屹立多久。在岁月的磨砺中，它修炼着自己，正如《诗经》里所云，“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僩兮者，恂慄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

　　树，一棵长在石壁上，为了生存，有些倾斜的树，让人看了恐一不小心就会摇摇欲坠，掉落下来。而它，以一个生长姿势，不知经过了多少时光，不知经过多少劫难。只要是阳光照耀，只要是每逢春天，它总是枝繁叶茂，总是生机勃勃。

　　至于它的岁月里，经过了多少外界考验，经过了多少切肤之痛，经过了多少化险为夷，经过了多少快乐时光，经过了多少光辉岁月，树断然不会诉说的，因为，这是它的秘密，如一本典籍藏在它的内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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